父亲在我16岁时逝世。在这16年中,我听见父母交谈的话,不到100句,我也没见过父亲迈进母亲的房门。
我相信父亲是至死爱母亲的,但自我出生以来,母亲却板起脸,掷还了父亲对她全心的爱。父亲必然曾为此伤心过。可是我们却从未听他说出过一次怨言,也没有看见他掉过一滴眼泪。
祖父母偏爱叔父,对父亲常加申斥。子女们偏爱母亲,对父亲淡然置之。母亲对他,更是冷若冰霜。在这冰天雪地里,父亲却是笑口常开,他把一生哀怨,化成一脸宽恕姑息的笑。
我自小就体会父亲的寂寞,父亲对我的纵容,更加强了我对他的爱。我跟着他,走遍镇上的茶楼酒肆,甚至在他入局时,我也站在他身旁,数着他的筹码。父亲的朋友常一看见他身旁的我就皱眉。
记不清什么时候,依稀是我小学将毕业时,父亲忽然放下酒杯,推开牌桌,在镇上的学校里找到工作。先是他早出晚归,其后索性搬出了家,在学校里膳宿。
父亲一直优柔寡断,我至今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,使他有决心搬出了这似家非家的家。就此父亲好像家里一名长期的客人,有时他回家时正当家里开饭,我牵着父亲的手,拉他入座,他却笑着摇头:“我用过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