差生不等式

根据飞行原理:蜜蜂不可能飞行,翅膀太小,躯体太大。但是……蜜蜂确实会飞,因为——它们才不理人类的瞎扯淡呢。

01.一秒钟有79个星体会消失

林知知趴在桌子上,有气无力地拍打了几下桌面,沮丧地对我说:“夏小贝,我这下可死定了,回家铁定要挨打……我,我要不离家出走呗?”

四月和煦的阳光,从透明的窗户洒进来,照在试卷上,一个血红的“58”很是醒目,我有些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:“没事……咱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,你爸妈应该习惯了……”

“我咋听这安慰这么不对味呢?”她有些郁闷地瞪了我一眼,然后哀嚎一声。整张脸因为痛苦的表情扭成一团,肉呼呼的,像刚出笼的包子。

林知知是我最好的朋友,刚满15岁的她,有一米七的身高,因为爱吃快餐的缘故,整个身体肥嘟嘟的,特别像肉包子。但是,她最大的特点不是胖,而是……学习成绩奇差。

“这次期中考试,大家考得特别理想,尤其是夏小贝和萧川。”班主任清了清喉咙,像我投来赞许的目光,“夏小贝同学竟然三门全满分,当然,萧川也很不错。”

她说到这的时候,我忍不住向左前方瞥去,萧川端正地坐着,眉头紧蹙,像是漫画中的人物,眉目精致。

在十五岁的年纪,萧川像是夹娃娃机里面的毛绒玩具,我总是想靠近一点,再靠近一点,就算隔着一层玻璃,但依旧阻挡不了我欣赏他的心情。我每天努力学习,无论是枯燥的数理知识,还是龟毛的文言文,我都要学到最好。

因为只有这样……才能靠他最近。

别人会说,第一名是夏小贝,第二名是萧川,我的名字会跟他一起被提起,我总觉得,我站在他最近的地方——像一位忠诚的守护神。

“不过,林知知同学,这次你居然三门全部不及格!”班主任提高分贝,声音像是一把圆月弯刀,“我刚已经打电话给你妈妈了,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。”

林知知更加颓唐地瘫在了桌面上,班主任话锋一转,语气突然温和起来:“小贝,下课也一起到办公室来一下。”

办公室中冷气打得很足,老师正襟危坐,正对着她的是一位中年妇女,穿得很普通,眉眼中掩不住的怒气。

“不好意思,今天把您喊过来,但是你家林知知学习实在……”老师泯了一口茶,“这次年级统考,她竟然考了全年级倒数!再这样下去……我看她……”

林知知站在一边,搅动着手指头,头低地很深。

“老师你放心,我回家就去教训她!”中年妇女终于开口了。

“贵在教育,我主要是担心,她再这样估计高中都上不成……”老师看了我一眼,说,“夏小贝,好好帮助林知知同学,好学生要主动帮助差生……”

她话音刚落,林知知憋红了脸,竟突然有些愤慨地嘟囔起来:“老师……我不是差生!”

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知知,她脸色通红,像一只小兽一般,眼神坚定不容辨夺。“啪——”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。

“林知知,老师跟你说话你还顶嘴!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!”她妈妈一脸愤怒,扬起的手还未来及放下。

林知知一反常态,竟冲出了办公室……

02.为了生存,蜜蜂每秒振翅两百下

我找了好久,都没有找到林知知。暮色已深,绛紫色的彩霞布满整片天空,学校空旷的操场人烟稀少。突然,我看到操场西南隅的老树下有个人影。

我冲上前去,暮色下,树影婆娑,人影抬起头——竟然是萧川。他望到我,有些尴尬地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:“唔,好巧……”

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:“你,你在这干嘛?”

萧川笑了笑,指了指一边的梧桐,树上长着一个古怪造型的树洞,“听过树洞的故事么?如果有什么秘密不想告诉别人,就可以说给树洞听。”

“树洞?”我有些愣怔。

“嗯,夏小贝,我先回去咯?”他冲我摆了摆手,便转身离去。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他的身上,影子拉得很长,像是一个巨人。

我想……我有什么秘密要说给树洞听呢?

似乎有好多好多秘密——“我的家里很穷,穷到妈妈每到交学费之前便会一筹莫展”,“我爸爸是个很没用的男人”,“偶尔我也想当一回差生”……

还有一个秘密,我连树洞都不敢告诉。只敢,悄悄地回过头,望向萧川离开的方向。

林知知向来乐观不知愁滋味,只过了一天她便变回了老样子。

体育课上,她拉着我的胳膊,扯着嗓子说:“夏小贝,我跟你说,昨晚我离家出走去了街心公园,你知道么,好多人在那边滑旱冰,可帅气了!”

我刚想开口,便听到老师吹哨子了,他站在草坪上,捏着秒表开口:“今天测男子100米,女生自由活动,男生们跟我来……”

我拉着林知知站在跑道边翘首,枪声一响,所有男生往前冲刺,萧川像是一匹野马一样冲在最前方,看到他越来越靠近终点,我忍不住大声加起油来,可还没到终点便被另一个男生超过了。

我看着站在终点线的他,突然有些难受,便拿了一瓶矿泉水走过去,“萧川,给,跑累了吧?”

他瞪了我一眼,一把甩开我的手,“我不要你来怜悯我!”矿泉水瓶轱辘一声坠落在地。林知知突然冲上前来,很是愤怒。

“喂,你干嘛呀!不就是跑输了么!至于么?”林知知想帮我打抱不平,我立马捂住了她的嘴。

萧川不言一语,径自往休息区走,不知道为什么,看着他失落的背影,我有种很难受的感觉。

就像八音盒中的玩偶,是眼中最珍贵的存在,再细微的尘埃,都不忍沾染一分一毫。

夏初时节,暖阳正好,林知知拉着我躺在草坪上,天空中漂浮的云彩,像是一幅写意画。

林知知突然开口:“夏小贝,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差劲的学生?”

“怎么会,你又开朗又活泼,怎么会差劲呢?”

“夏小贝,你有梦想么?”

“梦想呀,大概是有的吧,想当一个很成功很成功的作家……”我眯起眼睛,“写最好看的书,你呢?林知知。”

她还没来及开口,下课铃声就响了。

03.拳击手的拳头,每秒能制造一吨的冲量

回到家,已经很晚了,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,便听到客厅传来的争吵声。

“你这样,这个家要怎么过下去?”妈妈声音尖锐的可怕,“你知不知道,我有多操劳,你以为孩子上学不要钱么?”

“别这样,你听我解释。”

“还有什么好解释的?你就从来没想过我们的感受!”嘭的一声,花瓶坠地,随之坠地的还有我的心。

“爸妈,我回来了。”我有气无力地走进客厅,他们看到我,立刻换了一副表情。

“小贝回来啦,你看看你爸一不小心把花瓶打碎了,孩子他爸还不快去做晚饭哈?”妈妈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
我一走进房间,便狠狠地关紧了房门,整个世界安静了。

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,没有玩偶,没有洋娃娃,就连故事书都没有。我是一个很不走运的女孩,灰姑娘还有她的仙女,而我一无所有。

我突然想到林知知的那个问题——“夏小贝,你有梦想么?”

梦想呀——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最优秀的人,用我自己的能力改变这所有的一切,要成为像萧川一样耀眼的存在。

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是在五月的最后那么几天,这场考试不仅是中考前的一次锻炼,还关系到能否被保送进市一中。

考试那天,萧川就坐在我的前面,我答题的间隙总会忍不住抬起头,看着他的背影。题目并不难,我很快便答完了,一面检查一面百无聊赖,这时突然一个纸团从前方丢在了我的桌面上——是萧川丢过来的!

我刚想捡起,便看到监考老师往我走来,身旁的林知知一把抓起纸团,满不在意地摇摇头。

“夏小贝,林知知,你们给我出来!”监考老师的命令不可反抗。

他接过林知知手上的纸团,揉开摊在了我们面前,“林知知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“是萧……”

林知知还没说完,我便抢白:“是我写的,我想考完带出考场对一下答案。”

老师点了点头,转而望向林知知:“那你呢?”

林知知望了一眼我,才吞吞吐吐地开口:“是我……想抄夏小贝的答案……”她一字一顿像是一把把匕首,慢慢地插在我的心房上,我很羞愧,可是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尽管萧川丢给我这样的纸团,我却忍不住想去为他遮掩,尽管林知知是我最好的朋友,可我依旧用她做了我的挡箭牌。

我对自己说,夏小贝你真的坏透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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