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宝佳一直都知道,自己少年的时候过得很好。
也许是太好了,都不需要拿出来与旁人做比较,多少年之后那些曾经的同学们见到宝佳的时候还要说一句,“宝佳,你知不知道?当年我们都是看着你的脚趾头长大的。”
宝佳出生在北方,父母都是军人,在那个时代是顶了不起的事情,更何况她父母都很有些能力,做什么都走在别人的前头一步,所以宝佳的成长过程中,从未见过家里为了钱的事情烦恼过。
父母有心,当然也有能力,在别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,便让女儿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。
宝佳十六岁的时候,别的女孩子还梳着乱糟糟的马尾,或顶着街边花两三块钱由劣等理发师胡剪出来的莫名发型,她便已是一头柔顺过的黑发垂肩,带着最新式的微斜刘海从全校男生面前翩然而过的焦点人物,更不要说她身上经常出现的那些,别人连牌子都叫不出来的舶来品。
因为什么都有,所以什么都不计较,目光很少长久渴望地停留在某样东西上面,也好相处,与朋友在一起的时候,常说,“好的。”或者“没有关系的。”
说得自然而然。
这就像是面对山珍海味说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吃一样,只有吃过吃够的人才有资格这样说。
没拥有过的人是没资格这样说话的。
二
宝佳十八岁的时候就出国留学了,去的是德国,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大学城里修完了四年计算机专业。
也不是因为她喜欢,只是因为这个专业比较容易在德国找到工作并且留下来。
其实她也不明白,她在国内过得这么好,为什么最后却被父母希望留在国外。
宝佳觉得,自己这一生做出有重大选择的时候都会有类似的感觉——那种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感觉。
就像她决定嫁给白岩的时候,说完那个好字回到公寓里伤心了整整三个晚上,还哭着对最亲密的朋友说真心话。
“怎么办?我又不爱他,我怎么能嫁给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