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小时候爱看书。走在街上,只要看见书摊就挪不动步。90年代初,书的种类还没有现在这么多。小孩的书看来看去就那么几本,于是就开始看大人的书。
十岁出头,读到海明威《老人与海》里的一句:“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,但到后来,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。”我跑去问父亲为什么,他说,等你长大了,就懂了。
我又念:“海的爱太深,时间太浅。秋天的夜凋零在漫天落叶里面,泛黄世界一点一点随风而渐远。”我又问:怎么可以写得这么好呢?他说:因为作家眼中的世界和我们的不一样啊。
怎么不一样呢?没人告诉我,书里也没有回答。
那些蜷伏在成长过程中神秘的符号,在孤独的童年耐心静候,等待土壤里的水分滋养而后绽放。我就想:干脆自己写一本吧。
那时看的作品,不是路边穷困潦倒的乞丐,就是生活里落魄不堪的人;不是官场上贪婪的惨痛代价,就是凶杀案现场的指纹,总之没有快活和轻松。
以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生活经验,能写些什么呢?无非是生搬硬套和装腔作势,相当笨拙。写下的第一本小说,也是装作大人样的无病呻吟。
但那时,我已经在鲁迅的笔端看见一个全然不同的中国,在梁实秋的儒雅中读到些许心酸,在福楼拜的冷静中读到残忍,在杰克·伦敦的狂野中感受到生活的重复和单调。不能成为这些人,至少也要向这些人靠近,不能称之为梦想,至少是第一次为生存本身找到价值。
2.
上小学的时候,课业轻松,有事没事就拿出本子写写画画。把平时看的书都搬到学校,又在老师的要求下默默搬回家。同班同学看我写,也跟着写,像是第二天就能出版一样,大家兴师动众一般“搞创作”。
成立了个剧社,起名为“世纪金钟”(当时正是21世纪初)。我自告奋勇当编剧,导演和演员都到位了,却在老师一声令下解了散。就像那些没等开场就匆匆散场的电影,一阵唏嘘过后,是无聊的童年尾巴在空荡荡的时间里摇摆。
那时没人告诉我读什么,写什么,怎么写。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,不读那些没经过时间检验的东西。比如一窝蜂的青春文学、鸡汤小品。以至于时至今日,我还是对畅销书持保留意见。像不像上个世纪的老人?
上了初中,课业多了,在极强的求胜心的驱使下,慢慢练起了考场作文。今天看来,那时候打下的底子,到现在还荼毒深远。如果当时我视自由高过成绩,不用别人定下的规矩要求自己,不苛求单一维度的成功,可能现在一切都要改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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