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明天,我们就要各奔东西。也许后来,没再相遇人海。但你曾经的到来,已是我最好的岁月。我哭着别离伤悲,却笑着把旧日打包。烙上回忆的邮戳,邮一份记忆给明天的自己。我带着或苦或笑的旧日上路,那是我最沉重有最轻便的行李。
翻开汉语词典,旧日的意思是“过去的日子”,未来的意思是“即将到来,尚未发生。”
偶然打开信箱绿漆的铁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明信片,上面是油彩风格的一家小店图样。我给人留的通讯方式,这几年早就成了微信、QQ,怎么还会有人给我寄明信片?轻手轻脚地捧起来,像是怕惊扰了那书信里的梦。那信上有一个陈黄色印章,淡淡地刻着“三生有信”,我这才猛地想起来,这是我两年前写给自己的信啊。
有些特别的记忆就是这样。当你刻意将它封存,就好象已经遗忘了一般。一但被揭开,回忆就开始疯狂侵占脑海,把我带回那个暑假的艳阳下。
当我得知,自己考入了理想的学府,浑身好像一下子松快了下来,那是区里最好的公立学校。我们班只有两个人考了进去,但是因为特长不同,我们不会再在一个班里。这也意味着,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,我即将和所有熟悉的人告别,独自转向长大的又一个路口。
压力突然全都消失了。而那些压抑在心底,未曾诉说的不舍愁绪,顷刻间翻涌了身上的每一处感知:这些偷偷溜走的岁月,我们共同经历了奇妙的长大,也曾一起踏过岁月的门槛,彻夜哭泣。
我还记得初见你们,彼此都是最青涩的模样。而我最好的朋友,你那时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,我记得格外清楚,因为我有一件一模一样的,那是你送给我的第一样生日礼物。我还记得你说:记得吧,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穿的衣裳,你喜欢我就翻了存货送给你啊。
班里总有一两个被大家唾弃的差生,你是一个有点智力损伤的男孩。刚开始,我也是异常厌恶你的,毕竟班长不会喜欢拖班级后退的同学。知道那次,我被老师误会撒谎,你突然勇敢地走出来,对那个很凶的体育老师说:她没有撒谎,她做这些工作时我都看着的。老师一脸狐疑地看着你,警告你:时同学,你不要包庇同学啊,万一被查出来,你自己不合算的啊。你很认真的对老师说:大家都说我笨,我的确是笨,所以我撒不来谎的,老师。
那时我还和你不熟悉,放课后,我感动而不解地问你:你为什么要帮我呢?我,没帮过你什么啊。你笑了,看起来傻呵呵的,可是却那样真诚:我是看到你自己做了那个工作啊。何况,你还借给过我红领巾呢。
我才想起那件小事情。那天其实是有检查的,你忘记带红领巾了,老师急忙来班里让同学借一条给你。其实大部分人都有准备多的红领巾,但是出于某种憎厌,没有人借给你。最后因为我是班长,我才不得不拿出了红领巾,回家后还仔细地洗了好几遍。
“那次,真的还没好好谢谢你呢,否则我肯定要被骂。”我说什么也没想到,这是你的理由,仅仅为了我不情愿的一次帮助,你竟然会选择站出来。看到你的脸上真的很感谢的表情,我才明白,你其实什么都知道。知道我们的恶意,却依然嘴角上翘。从那一天以后,我们成了“互助小组”我教你那些简单的作业,你教我的,却是人性最阳光的快乐。和你一起相处的日子里,那些来自生活的压力和内心的不满,好像都会被洗去。
这样的片段,像一只只青鸟,盘旋在我记忆的相册里。这约莫就是学生时代的好处,再大的争吵不过是为了几颗糖果和“积分”,一觉醒来,友情依旧在,不用语言皆可冰释前嫌。
那是我第三年学画画,那是我第二年留起长发,那是我第一个品尝到伤感与别离的夏天。
毕业典礼以后,所有人都是沉默的。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,不知道是谁提议:以后我们要再聚就难了,就乘今天还没结束,去玩一次怎么样?明知更多地告别,只会更难以割舍,所有人都还是去了。那是离学校不远的一条街,这街上的唯一一家学校就是我们相遇的地方。各自升学以后,大概也难以再在这里遇见了。
那家店的冰沙又便宜又好吃,那个铺子能够淘到便宜的二手书……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,都已留在了彼此的回忆里。而那家“三生有信”,在小街的某个角落,几乎没有人发现过。这里可以保存信件,邮寄给未来的自己。我们每个人写了一封信,并且会在同一天收到——一收到信,就拨一个电话给你任意一个同学,这是我们定好的约定。
还在犹豫打给谁,忽然你的电话就进来了。“欣雨……”那个名字以后,我只听到女孩轻轻的啜泣声,我抬手摸了摸脸,不知何时,自己也已是泪水涟涟。我想告诉你,我过得很好,有很多朋友,但你要是在就更好了。想告诉你,那件针织衫我后来穿不下了,却没舍得扔,自己动手做成了手机包。我想告诉你很多很多事,想告诉你,不敢和你联系是怕哭得太难看……
可是,我忽然失语了,只想和你一起哭一会儿,放肆地感性。过了很久,我听见你说:“欣雨,我很想你。我们到老街上,聚一聚吧。”
绿色的梧桐开了又谢,那家小店依然存在在街角的一隅。你盈盈站在树影里,背着一个双肩包,就好象两年前一样。日子没有多大的变化,只有我们在长大着,在同一个夏天里伤感着,也感动着。我们携手走进那家小店,为五年后的彼此提笔写信,期待着五年后彼此的模样。
多好,我们一路走着,回忆从未离开过,一直陪伴着我们。即使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,那也是我最好的记忆,最重要地行囊——我就像一个旅人,累了打开行囊,找些安慰;哭了,回头看看温暖的昨天,找到走下去的理由。
即使这话说来俗套,乏味。我仍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了——感谢每一个路过我生命的人,也感谢你们的生命我曾有幸参与一程。
相遇,彼此温暖,即使终将分别,我也会笑着把旧时光打包,小心装进行囊,和你们一起,浪迹天涯。
二零一六年十月十四日 银雪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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