嘭嘭嘭,有人敲门。陈小东睁开眼睛,看见窗户有了亮光。他从炕上爬起来,走过去拉开门。门外站着个老大爷,眼神流露着愤怒、焦急,说:“有人偷我家牛粪。”
陈小东的脑子清醒了一些,这是他到这个派出所遇到的第一个案子。他问:“你家住在哪儿?”
老大爷说:“就在村西边。”
陈小东问:“啥时候丢的?”
老大爷说:“不知道,早晨起来看见粪少了。”
所长去县局开会,王敏娜和李宝庆虽然家住在乡所在的这个村,但八点半来上班。现在五点多。陈小东说:“你领着我去看看。”回身锁了门,跟着老人走出乡政府院子。
老人腿脚不好使,走道一瘸一拐。牛粪是这一带农民的主要烧柴,这样一个年迈的老人丢了牛粪,冬天怎么过!走到村西头,老人指指前面说:“这就是我家的牛粪。”
大门口前左侧有个榆树棍子扎成的杖子,装着牛粪,一边陷了一个大坑,少了大约一驴车粪。大门口坐着一个老太太,愤怒地对陈小东说:“粪是我家老头子一夏天和一秋天捡的,不知道哪个人偷走了那么多。”
陈小东对破这个案子很有信心,他脑海出现了在警察学院学过的痕迹学。他说:“二老放心,我一定找到这个人,让他把偷你们家的粪送回来!”
两位老人见陈小东说得坚决,有些许安慰,但也怀疑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能否破这个案子。
陈小东仔细观察了地上的痕迹,这是一辆当地农民常用的毛驴车,是两头驴,一个男人的脚印。他跟踪着印迹走出村庄,印迹上了石子铺面的公路,看不清了。陈小东顺着公路朝南边望,四里地处是鲍家店。再远处就是县城,他思量,虽然冬天临近,县城南边的人时常来这边买牛粪,有顺手牵羊偷粪的可能,但是,远处来买牛粪的人都是开着汽车。这么少的粪,应该是附近的人干的,那么,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鲍家店的。
他顺着公路朝鲍家店走。抓住这个人不但让他把粪送回来,还要拘留他,最次也要罚款。他在局里报到时,局长对他说:“那里地处边远,但流动人口多,需要增加一个警力,你到那里一定要把老百姓的安危放在第一位。”他愉快地说:“我家就住那一带的农村,小时候常到那捡粪割草,对那一带农村风土人情熟悉。”
陈小东顺着公路走到鲍家店,进了村街,边走边望村街两旁的人家,看见一个院落里停着一辆驴车,两头驴拴在车轱辘上,两间砖平房的窗户前堆放着牛粪,是新卸下的。陈小东一阵激动,案子破了!
他走进外屋,看见东屋站着一个男人,背对着门口正在看电视,电视里播放的是黄梅戏。男人听见声音转过身来,吓了陈小东一跳,男人穿戴肮脏,脸上有厚厚的污垢,小眼睛眨着。
陈小东一下明白了,这个人应该叫王荣,外�王傻子。他来所里报到时,所长介绍全乡情况时,提到过这个村有个智力低下的人,谁家的东西都拿,谁家的活儿都干,谁家的饭都吃,是个吃国家救济的独身户。
陈小东事先想好的询问技巧在一刹那全乱了套,直截了当地问:“院子里的粪是你偷来的吧?”
男人理直气壮地说:“谁偷的?是我拉来的!”
陈小东顺嘴说:“那不是一样吗!你凭啥上人家偷粪?”
男人说:“冬天我没有粪烧,不去拉一车咋整!”
陈小东想给他讲,你偷了老人的粪,他们怎么过冬……可是,跟他讲道理,和跟牛粪讲道理有啥两样!处罚这样一个人没有意义,拉走粪不可能,这个男人也需要救济,可不拉走粪怎么向两位老人交待?他看看窗外,院子里的驴车上有捡粪用的背筐,他有了主意,对男人说:“我借你驴车用一上午,行吧?”
男人说:“驴车在院子里,你用去吧!”
陈小东到院子套上驴车,赶着走出村庄,下了公路,让驴车在草地上走,他背着背筐捡粪。
傍中午的时候,陈小东赶着驴车到了老人家的门前,两位老人走了过来。陈小东说:“粪给你拉回来了,是鲍家店的王傻子偷去了。”
老大爷一愣,说:“知道是他偷的,就不要了。”
陈小东说:“没关系,我给他送车的时候,顺便给他捡一车粪送去。”
老大爷眼里有了泪水,嘴唇哆嗦着说,你真是个好孩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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